趙綺念剛被招收沒幾天, 心理評估師還記得她。

那是一個只會內向攻擊，也就是只會攻擊自己的人，抑郁的可能性很高, 甚至已經有了苗頭。

原生家庭可以用惡劣來形容。

這樣家庭長大的孩子, 依舊這麽善良，只能說是本性如此, 就算進入聯邦也沒有變壞的可能性。

“縱火？趙綺念？”

心理評估師立刻翻出了趙綺念的電子資料。

一邊翻看一邊不可置信地說：“青少年縱火？這已經是反社會人格的範疇了。難道……這孩子是高功能反社會人格嗎？一直以來都是裝出來的友好和善？”

他迅速翻看趙綺念加入聯邦後的監控資料。

粗略看一看，從她加入聯邦開始，趙綺念對父母的態度越來越差。

或許……是得到了權勢掌控力後不願意再裝了？

這類型的人, 確實會在人生的關鍵節點有所變化。

“先把她留下來，我要再研究一下, 如果她真的是反社會人格, 她絕對會是我們聯邦的一把刀。”

趙綺念的上司聽到後，立刻登錄設備, 把她從試驗品的備選名單上刪除。

名單上方，全是一個個聯邦隊員, 這些人絲毫不知道平時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記錄下來了。

所有他們做出的善言善舉, 都有著大大的紅色標識，這些行為越多排名就會自動靠前。

在罪惡的陣營中，善良是一種罪。

而凡是罪, 就需要被抹殺。

回到宿舍的趙綺念，再看周圍環境時心態完全不同了。

她坐在自己房間的桌前，腦海裏全部都是疑問。

雲蘇現在怎麽樣了？

怎麽才能幫到雲蘇？

自己在聯邦的大本營裏, 到底能做些什麽？

賈慧看到女兒一言不發回到房間, 以為是女兒又和自己丈夫賭氣了。

“你爸怎麽說的？不管他那邊怎麽樣, 你別管他就行了，我也是怕他弄出什麽事來……再影響你的前途, 這才讓你去看看……”

趙綺念看著站在自己房門口的母親，心裏更亂了。

自從離開P城，她一次都沒回去過，也沒時間回去，畢竟那一個又一個危險的夢魘，還有聯邦接連爆出的陰謀，讓她幾乎沒時間去想自己經歷過的那些事。

此刻的母親什麽都不知道。

不知道她那十年間痛苦的精神掙紮。

“媽……”趙綺念沈吟半晌，小聲喊著。

“如果……如果我說……假如假如我知道他的一些事，你不離開他，然後我精神崩潰想死，你會選擇跟他分開嗎？”

賈慧面上瞬間緊張起來，有些謹慎地問：“你是不是……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。”

趙綺念沈默以對，就那麽盯著賈慧看。

自己的突變，需要契機。自己的Y染色體提供者那些臟事是個好借口。

還有就是自己真的想知道，母親這麽多年像鴕鳥一樣應對，究竟是母親她懦弱，還是真的為了自己的名聲，愚蠢的以為這樣就萬事大吉了。

她自己也知道這種問題沒有意義，錯三分和錯七分，都是錯。

不管理由是什麽，母親就是傷害了自己。

可……她就是極其想知道，母親的做法究竟是為誰更多。

賈慧表情開始變得有些慌亂，還有些羞憤，明明不是她做出的臟事，她依舊覺得難堪。

這些覆雜的情緒，再次變成了憤怒，就像賈慧最常表現出的那樣，變成了趙綺念記憶中那個一直暴躁的瘋女人。

“這個畜生東西！我說多少次了，別讓你知道，別讓你知道。不行！我去找他去！”

賈慧轉身出屋，這麽多年她已經習慣了，將無能為力帶來的憤怒發洩出去，發洩在一切問題的源頭……趙正身上。

“別去了，那套房子被我燒了。”趙綺念的語氣更冷了，“如果我說，你不跟他離婚，我會很想死，你會跟他離婚嗎？”

母女二人沈默了許久，相顧無言，好半天，賈慧打破僵局：“你燒房子幹什麽啊，聯邦他們，你們領導不會批評你嗎。”

趙綺念有些無力地閉上眼，不用再問了，她什麽都明白了。

嘴裏一直說著不離婚不分開，都是因為沒有條件，現在她靠自己創造出條件了，她選擇的是分開住，而不是先離婚。

這些家長口中的為了你，到頭來實際上全是為了他們自己。

因為他們不敢面對自己內心的懦弱。

因為他們渺小卻又控制欲十足。

因為他們無處發洩外界給他們的壓力和負面情緒。

因為他們平庸又不肯自己努力，還想要實現自己的夢想。

所以把一切精神傷害全給了孩子。

讓孩子替他們背負一切，當然比自己去背負要輕松多了。

最後再在這些毒藥上面裹上一層以愛為名的糖衣。

狠毒至極，卻又不自知。

少部分自知的，也不會承認。

條件好一點的家庭，提供給孩子富裕的物質生活，讓孩子在父母對自己的愛和傷害中迷茫痛苦，最終走上一條沈迷藥物，低級享樂等自殘自傷的道路。

條件差的家庭，會一胎又一胎不斷生，像是養牲口一樣，兒時連飯都吃不飽，稍微大一點就要開始為家庭奉獻賺錢。

對這些人來說，生孩子真的是穩賺不賠的買賣。

趙綺念深深地看著自己母親的臉，看見母親回避的眼神，輕笑一聲。

“我原諒你了。”

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賈慧不解地擡頭看。

女兒的眼神，讓她莫名覺得有些心慌。

她想叫住女兒，可女兒已經出門了，連頭都沒有回。

下樓後的趙綺念，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，像是身上最後一道枷鎖終於斷掉了。

一直以來，她對母親的感情都很覆雜，愛恨交織，對父親則是無視，不愛他當然不會恨。

那句對母親的話，更多的是為自己說的，給了自己一個完結。

我不愛你了，所以不恨你了，自然原諒你了。

過去的，終於過去了。

未來她有屬於自己的旅程，不是作為XXX的孩子，而是她自己——一個獨立的靈魂，一條鮮活的生命。

與雲蘇還有許多同伴們一起。

她還有大好的青春，甚至還有一個世界忙著去拯救！沒有時間跟這些不愛她的人拉扯，沈溺在這些情緒裏。

趙綺念看著外面的天空，眼眶有些微濕，不再是因為難過傷心，而是因為激動。

她撥通通訊器給自己的上司。

“我可以申請在外面要一套豪華公寓嗎？為我母親準備的，我不想和她住在一起。”

趙綺念的上司和心理評估人員的電話還沒掛呢。

兩人看著實時轉換成的文字，那對母女的對話，似乎同時找到了原因。

“可以。隊員們的要求我們一向很重視，還有什麽需要隨時跟我提。”

掛斷電話後，趙綺念的上司立刻問心理評估人員，“是因為他父親的事被她知道了？可監聽設備裏沒有相關記錄啊。”

“趙綺念性格敏感，又有些謹慎，或許是看到了什麽，又不好直接跟他父親對峙，所以才爆發。燒房子前有一大段沈默，只有背景音。或許她是看到了什麽。”

“好的，我知道了。回頭你去他父親那一趟看看，估計她父親很快就會聯系我們。”

聯邦最喜歡這種家庭有問題的隊員，一直沒對趙綺念說她父親的事，不是為了保護她，而是為了把這件事當成把柄威脅趙綺念。

或者在他們將趙綺念處理成“死亡”後威脅她父親趙正。

現在雖然把柄沒了，但好像得到了更好的東西，一個對父母絕望，無依無靠的優質隊員。

——

“念念姐，你要帶我去做什麽啊？”

關玥被趙綺念拉著一路走到中心城的商場。

“聯邦下發的能量卡裏面的能量值特別多，我帶你去買些新衣服。”

關玥撓著頭不解地問：“啊？我也不缺衣服穿呀，再說我一直在科研室，穿的都是聯邦發的衣服。”

趙綺念在商場中不斷找有沒有自己熟悉的面孔，一邊回答她：“你這個年紀就該穿新衣服，成天穿白大褂像什麽樣子。”

商場裏的人很多，畢竟衣服這種東西不像別的。如果買顯化出來的，萬一顯化者能量耗盡，太容易裸奔了。

一般只有在夢魘中做任務，需要換裝時，才會出現顯化衣服的行為。

趙綺念帶著關玥走到了約定好的童裝區，看到鐘文棟已經在那裏等著了。

他的手上還牽著一個比他矮不少的小女孩，看著幹瘦，仔細分辨，才能在女孩的身上看到些許白杏兒的影子。

白杏兒明明跟她年紀差不太多，只比她小一點，怎麽會營養不良成這個樣子呢。

趙綺念顧不得吃驚，將視線移開，開始假意挑選衣服。

不一會兒她手裏就拿了好多衣服了。

一旁的關玥越看越懵，“念念姐，我真的不需要這麽多衣服啊。”

“你得挨個試呀，在裏面慢慢試，喜歡的就挑選出來，姐姐給你買，放心，現在咱們能量值很富餘的。”

趙綺念將一大捧衣服塞進了關玥的懷裏，趁機按開她手腕上的腕表卡扣。

關玥完全不知道這一切，有些懵的抱著一捧衣服走進了試衣間。

另一頭，瘦弱的白杏兒同樣捧著一大堆衣服跟在關玥身後走了進去。

鐘文棟他們倆特意選的這家店，因為這家店的整個更衣區都沒有監控。

很多店只是試衣間裏面沒有監控，這間店試衣間外面的穿搭區同樣沒有監控設備。

“叩叩叩”

關玥剛換好一件，想開門去照外面的鏡子，突然聽到了被敲門的聲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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